远久的记忆之老屋散文

kuaidi.ping-jia.net  作者:佚名   更新日期:2024-07-07
  一

  家里的那栋“关门紧”的老屋,听人说是爷爷赢回来的,历经三代,已近百岁有余。老屋坐南朝北,占地面积八十几个平方米,墙体是土坯砖、红石砖、青石砖等大小不一的砖块混合搭建的,窗面是泥坯做的,倒是格子小轩窗精巧别致。那扇木制的木门,高高的,厚重,早已被风雨侵蚀的斑驳陆离,当我从门旁闪过瘦弱的身影时,那情形仿佛从安徒生童话里走出来似的。门缝合上的中间处,是一对圆形耳环,朱红的漆色下露出了岁月沉淀出来的锈迹。老屋的东南方是一个土砖搭建的小厨房。门前是一块小空地,毗邻处是一个小池塘,池塘南面延伸的是一片稻田。

  清晰地记得,老屋冬暖夏凉。小时候,总是光着脚丫在有小石子的门前走来走去,却总也不觉得扎脚。倒是门前的池塘干涸的时候,我们兄弟姐妹们会拿着锄头、铁锹,将池塘挖深,再将土一担担地挑上来填充门口。小石子没了,我们的小伙伴们会在空阔平坦的地面上画出“跳方程”的框框,玩起踢方石头和扔小沙包的游戏。

  老屋的正东面是个碾米场。每天早晨或是傍晚,村民们总是生龙活虎地挑着一担上百斤的谷子来碾米。只要碾米机一响,那“轰隆”的响声震得地都快要裂了。不过,别担心我们睡不好觉,因为,早已习惯了。不过,最扰人的不是这“轰隆”的吵闹声,而是碾米场内过来的老鼠。每当老鼠多的季节,家里可就遭了殃。曾经我也被可恶的老鼠咬破了小嘴唇,流了好多的血。没辙,父亲只好从别处抱来一只猫,如此,老屋的夜晚才得以消停。

  不过,老屋也有喧闹的时候,清晨里,我总是被屋里堂间的碎言碎语,或是小孩子的哭声惊醒,因为,病人总是很早就来找父亲。父亲是方圆几百里外出了名的乡村医师。老屋也有被打扰的时候,每当夜阑人静,总有村民隔着格子窗将父亲叫醒,央求父亲开启那扇厚重的朱漆木门……

  二

  门前池塘旁的柳树吐了新绿。虽说风中还有些冷意,但池水却渐次地暖了起来。鸭子尽情地在池塘里嬉戏,哪管柳枝的晴柔。榕树下,我的伙伴小黄牛正瞪着大大的眼睛渴望着我的靠近。而我,光着小脚丫,撸起小裤筒,戴着自己编制的圆形柳条帽,笑咯咯地行走在池塘的一侧泥巴路上。

  春光里的老屋显得润湿湿的,到处荡漾着泥土的气息,墙上的黛玉提篮的图画也显得怠倦。母亲将老屋里间出生的小鸡崽用木制的大圆脚盆装着,放在门口晒太阳。黑色的、白色的、灰色的'、或是黑白相间的小鸡崽们个个叽叽喳喳,你蹭我一下,我蹭你一下,真是可爱之极。母亲正用锋利的剪刀将刚采摘来的小鲜草一刀一刀地剪的粉碎。

  “青青(我的小名)啊,牛在叫你。”突然,母亲朝我的方向大喊了。

  “啊,来了。”我裂着小嘴唇回道。

  斜雨下的老屋,迎合了灰蒙蒙的天空,仿佛从国画里走出来的一样,笔墨适宜,线条清晰。一会儿风来,天空又露出鹅黄般的太阳。一只鸟儿停靠了瓦楞,正用尖嘴整理它渐长的羽毛。一会儿功夫,又噗嗤一下飞走了。

  当炊烟袅袅升起,我骑在牛背上回来了。

  三

  太阳光炽烈地照耀着老屋的时候,门前树叶间的知了嘶叫着,划破夏天的沉闷。老屋更像是一艘行驶在大海上的船,记录着家人的生活点滴。

  农忙的双抢时节已至,老屋的前后门都敞开着,任由家人随意进出。一把铁锹,一根扁担,一条细绳,在老屋的角落里频繁地变换着位置。而家人,却带来了在外的尘埃与田间地头的沙土,也带来了一年之中的第一次谷粒。

  门前晒着刚打出来的谷子,金黄金黄的,颗粒饱满。我将小脚虚掩在谷子当中,一前一后地行走,画出一垄一垄的沟壑,如丘陵,并望着古铜色肌肤的父亲母亲笑。

  “青青,鸡来了,快——”母亲突然指着谷子的另一头大喊。

  于是,我赶紧绰起扫帚一颠一颠地小跑了过去。却不想,那母鸡与我打起了游击,绕着我转了个圈跑到谷子的另一头去了。急得我将扫帚扔了出去,只听“咯”的一声尖叫,母鸡仓皇地逃走了。

  热乎乎的午后,我会从老屋里夹出一张竹簟子,来到门前的浓阴下,躺着看蚂蚁搬家,任凭米粒一般的黄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轻甩在我的身上。看累了,就在竹簟上转一个身,睡了。晚上,我又去招惹萤火虫儿。我扬起小手,不停地招呼,嘴上还不停地念着“过来啊,萤火虫,跟我来” 。当我小心翼翼地将萤火虫带到老屋门口时,萤火虫可能识破了我的心机,掉转头颅逃之夭夭了。我望着那一闪一闪的亮灯笼,急得直挠后脑勺。

  四

  金秋的稻子熟了,溢着芳香,一阵风吹过,田间形成了一阵阵稻浪。夕阳的余晖静静地斜照老屋,剥蚀的墙体显出红底星辉。池塘里的鸭子还在依恋着池水,不肯轻意地离去。不知道哪家的孩子骑着水牛从老屋的门前经过,还吹着竹叶笛,声质清脆婉转。二姐提着潲水去了厨房东侧的猪圈。我则赶着自家的鸭子进了老屋的西侧门。家里的烟囱升起了袅袅轻烟,空气中荡漾着菜香。

  夕阳西下里的老屋,如诗如画。

  晚上,我从睡梦中醒来,一身的汗渍。从硬质板床上爬起,始觉四周漆黑一团,再摸摸身旁的姐弟,惊恐于她们的失踪。于是,带着哭腔,诚惶诚恐而又蹑手蹑脚地下床摸起了电线。当我好不容易摸到电线,一拉,却不见灯亮。我轻轻地抽咽,嘴上不停地叫着“爸爸”,并下意识地出了房门,见厅堂间的大门虚掩。我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羊羔,胆怯怯地将小脑袋探出了门外。

  月光如水,静静地泻在老屋的门前,微风过处,树叶间奏响了悦耳的鸣曲。池塘里的水牛也只露出半个脑袋,时不时地从鼻孔间呼出水气泡。远处,不时地传来狗儿的犬吠声。我用落单无助的小眼神注视着这一切,心渐渐地安静了下来。这时,老屋的东侧传来了姐弟的嬉闹声,我的心一振,欢快地跑了过去,加入了她们踩影子的游戏。原来,父母亲在纳凉,他们小声地说着话,谈论着收成。

  五

  冬天来了,树枝秃了,池水冰封,田野荒芜,四处银装素裹。而老屋也悄然地进入了童话世界。

  而我,会不顾及外头的寒冷,也不顾及小手已冻得如肉包子,一个人绕着门前的禾草堆,左瞧瞧右看看,还时不时地侧耳倾听,正捕鸟呢。要不然,就去摘厨房廊檐下的小冰条,将它含在嘴里,涩涩的。老屋的厅堂,母亲燃起了炉火。我们几姐弟们围着,暖烘烘的,喝着母亲熬的稀粥,夹点自制的咸菜,吃得津津有味。

  有时,别家的孩子汇集老屋,老屋顿时会沸腾起来。斗鸡的斗鸡,玩石子的玩石子,踢毽子的踢毽子,唱歌的唱歌……玩得不亦乐乎!

  六

  眼下,老屋早已拆了。素日里身处巍楼厦的琼楼玉宇,总感觉到是他乡的城中村。错综复杂的街头巷尾,林立的商铺,还有那冰冷的墙体,都令人错觉而迷茫。喧嚣的城市,神经容易紧绷,莫名的压力会令人喘不过气来。静下心来忧伤,让思念来排解。想起老屋,想起它的一年四季,想起它的欢歌笑语,仿佛在昨日。

  而今,在老屋的原址,父亲建了一栋三层楼的楼房。母亲随了弟弟去了向塘的街市,照看侄儿。而父亲,却不肯轻意地离开,一个人独自留守。或许,楼房里留有老屋的影子。因为,老屋印记了我们曾经的美好岁月。那黑白的流年里,珍藏着我们的身影。

  忽然觉得,老屋没有被拆,就住在我的心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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