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蒂克消亡史》：重点在消亡｜朋友说｜第229说

伴随《长城》带来的惊喜与惊吓，另一部倍受关注的国产片《罗曼蒂克消亡史》也上映了。第一时间观影体验可以用六个字总结： 有惊喜，无惊吓 。

惊喜之一 是葛大爷一反葛式幽默，端着演了黑帮老大。

简言之，这部上海滩的故事既符合“浪奔浪流”老上海滩故事的想象，也有意料之外只属于这部电影的故事空间—— 这个空间是导演程耳打破线性时间逻辑来构造的，也是杜先生记忆中的时间与真实 。

战争与阴谋

故事背景是上世纪30年代的上海。对这个大都会的描述观众已不陌生，基于历史事实，这部电影里的人物也离不开帮派、军阀、外国人、贩夫走卒、明星达贵各色人等鱼龙混杂的局面，自然也不乏情爱热血、欲望暴力、国恨家仇等激荡人心的元素。

杜先生的老板包养了一个交际花（章子怡饰演），但 这朵花美到炫目却不甘寂寞，颓唐地看透了当下只活在当下，宁愿当肤浅的花痴，也不做痴情的傻子 。在大上海招蜂引蝶，让老板颜面尽失，杜先生被委托处理此事。一场车里的谈话，杜先生以最柔软的方式，通过满足交际花演戏的愿望，希望她有所收敛，可是，并没有效果。老板终于怒了，不能忍。按黑帮常规的处理方式，交际花必死无疑，但是，杜先生不忍。这不忍的背后，是喜欢，但绝对不能拥有。

杜先生的“喜欢”却被另一个人暴力占有了。这个人是浅野忠信饰演的杜先生的妹夫（渡部），一个在上海生活了多年的日本人，娶了中国女人，生了两个孩子，说上海话，开间日式料理店。说日本人是坏人，不愿看到暴力的场面，爱自己的孩子，甚至对一只猫充满怜爱……然而，阴郁的料理店仿佛总隐藏着让人不安的秘密。

随着时间推进到1937年，战争的阴影一步步笼罩了上海这个欲望都市，每个人物的命运走向变得不可控制，看似能淡定控制一切的杜先生也被卷入了一场战争背景下的阴谋。这场阴谋在电影开场不久后就发生了，伴随这场阴谋而生的，是背叛和杀戮…… 个体命运在战争暴力之下显得苍白无力，杜先生极力维护的集体一夕间分崩离析 。一切美好瞬间消亡，不知所踪，包括曾是陆先生心中那份美好——交际花小六，直到1945年战后，杜先生才寻找到小六，曾经的阴谋彻底曝光。

罗曼蒂克的消亡

从电影片名看，战争与阴谋并非电影想要凸显的部分，也就是说程耳并不想做一部宏大叙事的战争片。据说这部电影最早的时候有一个名字叫《旧社会》，但后来程耳觉得《罗曼蒂克消亡史》这个片名非常好，就定下来了。确实，无论从营销的角度还是叙事的角度来看，后者显然胜过前者。但也正因为在战争乱世的时代背景下，才有了电影中这些人物复杂的命运走向。

记得程耳曾在采访中谈起那个时代说，“是日本人的侵略阻隔了很多东西，带来了很多的伤害，所以我个人其实是非常愤恨，可以说愤恨那一代的日本人，他们搞了很愚蠢的一场战争。”当然， 这场战争是一场愚蠢的战争 ，它不仅仅带给中国巨大的伤害，也带给自己不可估量的毁损。假设没有这场战争的残暴阻隔，这些人物之间的罗曼蒂克会不会消亡？

跳出时代背景看，可以说每一种罗曼蒂克的关系既是美好的也是危机四伏的。演员吴小姐忠于爱情却被丈夫出卖，原因只是日渐丧失自信的丈夫被利益收买，一份轻松高薪的工作就放弃了与妻子之间的情感坚守。尽管电影中反复提到没有出场的戴先生，而且这位戴先生拥有巨大的权力，吴小姐的丈夫可能被胁迫，但这份罗曼蒂克关系的破灭依然是出于人物自身软弱的原因所致。所以这份罗曼蒂克的关系对电影来说并没有加分的效果，消亡是早已注定的结果。

你也可以说， 电影所指的“罗曼蒂克”并非具体的一个个关系，而是那个特殊时代的时代精神，是诗意和浪漫的存在 。那么这份诗意和浪漫，放在陆先生与小六的关系，小五和杜先生的关系上还说得过去。

所以无论片名是什么，本片都并非在探讨罗曼蒂克是什么，在我看来， 罗曼蒂克其实是个幌子，导演要呈现的还是人物在这种乱世背景下如何被时运控制，如何选择，如何自处，如何安放个人情感 。这种相对小视角切入的叙事方式是文艺的，也是比较讨巧的。繁花盛极流云易散，贩夫走卒，明星达人遇上战争，都是好梦一场，观者无论是谁，入戏自然有与之通感的触动。

打破正常逻辑的故事好在哪里

程耳无疑是一个聪明的叙事者，他的作品不多，从《犯罪分子》、《第三个人》，到《边境风云》，再到这部《罗曼蒂克消亡史》，每一部都要亲自写剧本亲自导演，突出自己的个人特色。在构思《罗曼蒂克消亡史》这部电影的时候，他说自己写了三个故事：一个叫《女演员》，是袁泉和吕行的故事；一个叫《童子鸡》，是杜江和王传君的故事；一个叫《罗曼蒂克消亡史》，是剩下的其他人的故事。

这三个小故事变成电影，就成了程耳式非时间顺序电影三段式 。这种逻辑，在《边境风云》中已有明显呈现。每段都有不同的人物和故事，但每段互为补充和完善，最终形成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共同展现一个时代里的各色人物及命运。

《罗曼蒂克消亡史》刻意打碎时间，多线并进，通过不断闪回，将观众带回事发现场 。以1937年为叙事的起点，影片一开始是黑屏，随后是小六和杜先生的两个画面交叉剪，一个在车内哭泣，一个在房间里。一个定调般的开场之后，才进入真正的故事。章子怡饰演的小六伴随杜先生的回忆直到第二段故事才出现，这种结构式的闪回并非简单的故事补充，更是电影通过时间呈现空间的必须，一段暧昧的关系，从人物回忆的视角出发时，总像透过了一层玻璃，那份记忆中的真实也更多了一份浪漫色彩，非常符合这部电影的氛围与调性。这也正是这部电影打破正常逻辑叙述的妙处所在。

总体而言，《罗曼蒂克消亡史》不是一部常能在电影院看到的华语片，也不是一部好莱坞式的商业片，尽管它也有很多商业电影元素的呈现。难得的是， 在这喧哗炫目的光影世界中，这部电影有对自己风格的坚持，以及对电影艺术的尊重 。

Merry Christm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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