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恨绵绵无绝期 ——评《廊桥遗梦》

kuaidi.ping-jia.net  作者:佚名   更新日期:2024-06-30
张爱玲曾在日记本上曾写过三恨,最恨有才的女生太早结婚。这话我一直记着,并不是结婚太早了的女生,都没有落得什么好的下场。罗伯特沃勒在《廊桥遗梦》里说,当一个女人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意味着生活的起点,也意味着生活的终点。

如果这话有点极端的大男子主义的话,那么,许多大文豪也曾这样写过,如列夫托尔斯泰的笔下的安娜卡列尼娜,为了追上命运的雪橇,在人世的风言风语、世情的冷漠酷烈中,独往厄运的荒原,只为了逃离婚姻和家庭的束缚。

如福楼拜笔下的包法利夫人,她睁大一双绝望的眼睛,观看她生活的寂寞。她像沉了船的水手一样,在雾蒙蒙的天边,遥遥寻找白帆的踪影。又如《金瓶梅》里的潘金莲好不容易选个风日晴和的天气漫自出游,却一遇西门庆,只因他临去时的秋波流转,便惹起春心不自由。

呵,那该是多么了无生趣的生活,才会让某些情感乘隙而入,也总要有一种方式,让相爱的二个人相遇。正如罗伯特沃勒所言:“就像二只孤雁在神力召唤下、飞越一片又一片广阔的草原,整个一生的时间,我们一直都在朝对方走去。”

于是他们理所应当的相遇,安娜卡列尼娜遇到佛伦斯基,包法利夫人爱玛遇到赖昂,潘金莲遇到西门庆,罗伯特金凯遇到弗朗西斯卡。

还有,我遇到你!

《廊桥遗梦》书的开篇有这样一段话:“在这个日益麻木不仁的世界上,我们的知觉都已生了硬痂,我们都生活在自己的茧壳之中,伟大的激情与肉麻的温情之间的分界线究竟在哪里,我们无法确定。但是我们往往倾向于对前者的嗤之以鼻,又给后者贴上故作多情的标签。”

读来有一种暧昧的品味在里头,似端着威士忌的酒杯,你说是加冰块好,还是不加冰块好?

正如每个人的感情各有姿色,而一见钟情然后深爱一个人也许是最美好的一种方式。

我无法诠释他们的爱情究竟千百种爱中的哪一种,婚外恋?柏拉图式的?只知道四天的朝会,此后便是至死不渝的天涯守望。正应那句: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暮与朝。

她是一个有梦的女人,普通农民的妻子,他是一个西部牛仔,孤独的远游客。弗朗斯西卡和罗伯特金凯。

她对他说小镇上的一切都很好,很宁静,人都很善良。“但是,这不是我少女时梦想的地方。”

当她怀着自己的美国梦,远渡重洋到了美国中西部乡下一个农庄里去过那还不如她原来国家的城市现代化的生活,她的梦想是破碎的。她只能无怨无悔地为一个人生儿育女,做一个农民的妻子。她只能在无日无夜的回忆里不断的勾勒,余情未了,只想着“我活着的时候,属于这个家,但愿死了以后,属于他——罗伯特金凯。”

那个典型的所谓美国最后的牛仔,一个摄影记者。无论从他的外表,从他的行为举止,从他的风度来讲,都是能够重新勾起弗朗西斯卡对梦想的追求。他带着一身的桀骜不驯,带着孤旅天涯的疲惫,于人群中走来,一眼看中了她。

那个男人的瞳孔里有一团火,将她燃烧。

爱情并不需要彼此的暗示,而是一种心照不宣。不像有的感情,生活越亲近,心却离得越远。

她轻易就对着一个从华盛顿州贝灵汉来的陌生人坦露,她恋恋不舍自己的梦,而她梦想的样子,他都有。

罗伯特金凯浪迹天涯,漂亮女人到处都是,算得上阅人无数,也也有过逢场作戏的雾水情缘。但对于他来说,女子的外貌固然宜人,但是真正重要的是从生活中来的理解力和激情,是能感人也能受感动的细致心灵。

他说,我今天才知道,我之所以漂泊就是在向你靠近。

烛光下,她透过他的眼神,读着他心中正在写的诗:“这双眼曾见过,古瓦洛人的亚马逊河,也曾见过丝绸之路,骆驼行旅扬起的尘土,追随我身后,飞向杳无一物的,亚州的苍穹。”

而他,此时举着酒杯对她说:“为了古老的夜晚和远方的音乐。”他的话让她的心顿时一颤,那一颤便是相知。

他们在蜡烛的光亮下举杯,是风情的白兰地。

他们的一切在恋情在开始之时就已昭示,四天的相遇相恋相离,将横亘他们的人生。因为没有一种爱情不被落入俗套,哪怕是一见钟情。

他们只能在往后的人生里凭吊彼此,借以慰藉那四天的光阴,让彼此在记忆中所占据的那块空间里长出一片罂粟花,是恨不相逢待嫁时,是此情可待成追忆,是谁见伊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他去拍罗斯曼桥的风景,桥头有一张便条,是叶芝的诗:“当白蛾子张开翅膀时,如果你还想吃晚饭,今晚你事毕之后可以过来,什么时候都行。”是她留的。

他珍重地将纸条收入口袋,欣然赴约。

他看到了为他而刻意装扮过的她:长长的黑发用一个银发卡卡住,戴上一副大圈圈的银耳环,穿一件浅粉色的细背带的裙,腰间用一根细带子系着,裙长刚刚与膝相齐,那正是那年夏天流行的长度,其实裙子的长度是她特意改的。一双凉鞋,鞋帮上有精细的手工花纹。

她风情而妩媚。那一刻,他所有的苦思冥想、他穷尽毕生寻找的至爱,顷刻间变为现实。他倾尽所有赤诚对她说:“我爱你,弗朗西斯卡,我是认真的,你是绝代美人,从这个词最纯正的意义上说。”如果有任何人将这段描写看成是庸俗的风情甚至一种诱惑,那我一定认定这个人绝对低俗。

他曾要求她不要说让他独自走,他说,“我在此时来到这个星球上,就是为的这个,弗朗西斯卡。不是为旅行摄影,而是为爱你。我现在明白了。我一直是从高处一个奇妙的地方的边缘跌落下来,时间很久远了,比我已经度过的生命要多许多年。而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向你跌落。”

但是她无法承受,她是别人的妻子,她有自己的孩子,她生而为人的就不可避免要承担一个家庭主妇的角色和母亲的责任。尽管爱情的魔力不可抗拒,可如果放弃责任,爱情的魔力就会消失,因而蒙上一层阴影。

她不能把家破坏了,去建个新的,她只能把对他的那份感情,深深地埋在心理。

她请求,他的帮助。

王家卫在《花样年华》里写,“如果,我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走?”

弗朗西斯卡不会走,而他只能流着泪,开着自己的车离开了这个小镇,他知道她在角落里的注视,但他不敢回头,他怕一个回头,他会义无反顾的冲上去强行将她带走。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刻难为情!

直到二十二年后,六十七岁的她,手举着白兰地酒杯,看着她四十五岁时的照片,是他为她照的,照片上的她美丽绝伦,她知道她一生中从没有像那几天那样美过。而那些细致入微的回忆,每年她只能在自己生日时虔诚而庄重地回忆一次,否则,那种刻骨铭心的情感冲击,足以让她崩溃。

八年前,她的丈夫理查德去世,她在那一刻想过要去找他,但他已经消失,一如他有一日忽然从地理杂志上消失一样。

正如那句,“能忘的都忘了吧,能记得都不必记得,有些话太久没说,也就懂了,你,用仪式向自己献祭,活在最普通的岁月里,默默成为我此生的风景,有一天,倒映在奈何桥底,孟婆汤里。”清冽而又自知。

五年前,她收到一个包裹。打开,是个盒子,盒子顶端有一封信:“亲爱的约翰逊女士:我们是一位最近去世的罗伯特*金凯先生的财产代理人……”。这段话让她隔了一小时,才有勇气继续将信念了下去:“……金凯先生遗体已火化,根据本人遗愿,他的骨灰撒在您家附近,据我所知该地称为罗斯曼桥……”。她终于从巨大的伤痛中喘过气来时,她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有一张纸条和一根银项琏。那张纸条上写着:“当白蛾子张开翅膀时,如果你还想吃晚饭,今晚你事毕之后可以过来,什么时候都行。”

那根项琏,她在他离开后,曾从他的每一期《地理杂志》上都能看到他带着那根项琏,她曾在一个夜晚偷偷用儿子的放大镜看那个项琏,那上面圆牌上刻着“弗朗西斯卡”……,当时她曾经为此而倒吸一口凉气。

六十七岁生日这天,她又拿出那封牛皮纸里的长长的信,又一次读起来:“我只知道在那个炎热的星期五从你的小巷开车出来是我一生中做过的最艰难的事,以后也决不会再有。

我心已蒙上灰尘,我想不出来更恰当的说法。我不喜欢自怜自艾,相反,我有感激之情,因为我至少找到了你。我们本来也可能像一闪而过的二粒宇宙尘埃一样失之交臂。对宇宙来说,四天和四兆光年没什么区别,我努力记住这一点。

在我头脑深处,时间是残忍的符号,因为我永不能与你相聚。

我爱你,深深地,全身心的爱你,真到永远!

最后的牛仔:罗伯特。”

而她,在一个安静的阳光的午后,安静地看着外面:风雪扫过冬天的原野,她眼望着它扫过残梗,带走玉米壳,堆在栅栏角落里!时隔二十二年后,她仍然清楚地记着一切,从他最初的到来,到最后的离去。那四天的,一切的一切,细碎到点滴。

一见钟情然后深爱一个人也许是最美好的一种方式,我不知道这种美妙的事情能发生在我身上几次,但我想,以前没有,以后呢?。

我是大路,是远游客,是所有下海的船。

……

(完)